雪月

一往情深深几许,深山夕照深秋雨

[胤禛x允礼]猜忌

月上花梢,养心殿内灯火如昼。


胤禛端坐于龙椅,他的表情在烛光的忽暗忽明中显得尤为端正,不辨喜怒。允礼和甄嬛跪在下方,均低着头,一动不动,谁也不曾开口。周围环境静得出奇,只有胤禛因情绪波动而有些紊乱的呼吸声,重复的调子仿佛是时间在此刻凝结成冰。


胤禛终是不耐烦这诡异的沉寂,抓起身旁的茶盏就使劲一扔。啪的一声巨响,鎏金茶盏狠狠地摔在两人面前。碎片顿时炸裂开来,水花直径溅在他们的衣袍上,晕染开了片片痕迹。


甄嬛的身子摇晃些许,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给吓的不轻;而允礼对风雨欲摧的前奏恍然未闻,只是背脊更加的挺直。胤禛留意到允礼的动作,眯起双眼,凌冽的视线刮过底下的两人,似要把他们抽筋拔骨,一探究竟。


允礼见状,委屈像潮水般在心湖渐渐泛滥开来,几乎要淹没了他仅存的理智;甄嬛的表情面上不显,不过她手里的手帕已被攥的不成样子,暴露了她内心的忐忑不安。胤禛收回视线,缓缓拨动掌心那串翡翠绿玉念珠,余留清脆的响音在大殿里不断回荡。


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。胤禛在看着勉强镇定的甄嬛,冷不丁的朝允礼开口,眉梢略带探究之色:“允礼,你有没有……”


允礼猛地抬起头,眼底里满是化不开的错愕和失望,似乎还带有层莹莹的水光。他张了张唇,面露苦涩,连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皇兄实属多虑了。”


胤禛的目光停留在允礼身上,不肯挪动分毫。那双墨色的眸子此刻深若寒潭,翻腾了浓郁的冷气,叫人瞧上一眼就胆战心惊:“朕问你,那枚荷包的小像从何而来?”


允礼呼吸一滞,剧痛顿时沿着心脏一寸寸的传遍了全身,疼的他眼前开始逐渐发黑。空气间似乎带有冰渣,和呼吸一起窜进五脏六腑,让他整个人像是被凌迟了般痛入骨髓——呵,说到底,你还是不信任我。允礼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半响后幽幽地开口:“皇兄,众目睽睽之下,如果臣弟说不知,恐怕连臣弟自己都不信。”


“皇兄与臣弟的感情超过数十载,臣弟是什么个性格,相信皇兄也自有定夺。私藏嫔妃小像这种大逆不道的事,臣弟不能做,也断然不会做,臣弟没有背叛皇兄理由。”允礼疲惫的阖上双眼,短短几句话,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。眼前的君王是那么的令人捉摸不透,和以前温柔的四哥大相径庭。或许从他登基那天跪在他脚边开始,就注定他们君臣有别。猜忌,薄凉,多疑,是每个帝王的必由之路。可没想到,他们也会有这一天。


胤禛神色不显,不知是相信,还是不相信。他的目光在允礼和甄嬛中间徘徊,想要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寻找出蛛丝马迹。瞥见甄嬛略有闪烁的眼神,胤禛一甩念珠,表情淡淡,口吻微冷:“熹贵妃,你怎么看?”


甄嬛睫毛轻颤,她理了理思路,吐字清晰,不卑不亢:“皇上,臣妾一深宫妇人,恪守妇德,时刻谨记对外男应避嫌的道理。臣妾虽和果亲王有过数面之缘,但也只限于在宫宴中。如果做出这等有违人伦的荒唐事,又置臣妾的清白、臣妾的家族、皇上的声誉为何地!臣妾相信皇上圣明,定能让真相水落石出,还臣妾一个清白之身。”


胤禛把玩着那串翠翁念珠,也不着急回应,只是眼眸里的神色滚动几番,又变回深海一般波澜不惊。良久,胤禛喜怒不显的声音才从上座传来:“事关重大,朕会亲自查明,定不会冤枉了你们。熹贵妃,最近天气转凉,朕知道你的身体不是很好,不如在碎玉轩静养一段时间,多陪陪胧月。”


甄嬛如此聪慧,怎能不知胤禛这是将她变相禁足?她神色不变,眉眼弯弯,嘴角荡漾开一抹温柔而得体的笑容:“皇上还惦记着臣妾的身体,谢皇上关心。”


“你先回去吧,朕有些事情还需要和允礼单独谈谈。”胤禛揉了揉眉心,眉宇之间尽显疲惫之色。


“臣妾告退。”甄嬛也不欲多留,稍微欠身,便转身离开了养心殿。


胤禛目送甄嬛的身影逐渐远去,没有开口,只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。不多时,他就从龙椅上下来,亲自扶起还在地上跪着的允礼,表情不复之前的严峻:“方才是朕过于急切。允礼,你与朕实话实说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

感受到掌心不断传来的热量,允礼唇色苍白,却没有抬眼去看胤禛的面容,而是轻轻回道:“臣弟不久前将那枚空荷包遗失,本想着可能寻不回了,没想到在去除夕宫宴的路上,臣弟又见到了它。因为赶着给皇兄庆贺,便没有打开。宫宴上让皇兄为难,确实是臣弟检查不妥,考虑不周,还恳请责罚。”


胤禛安抚性的拍了拍允礼,他知道允礼状态不佳,心知他可能还在生气,但无可奈何。此事疑点重重,在调查结果没出来前,还是需要谨慎为上。胤禛想至此,口气不由得缓了缓:“允礼,朕和你情同手足,知你对皇兄的心意,又怎会忍心?”


“臣弟听皇兄的一席话,真真是感到无地自容……”允礼虽心有疙瘩,但听此言,又一折身想要跪下谢恩。胤禛连忙阻止了允礼,他握紧允礼的手,而允礼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动作。


“允礼,朕会给你个公道。”胤禛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虞,没有执意去拉他。愣神间,他话锋一转,岔开了话题,“朕最近又得了几幅极有价值的画,允礼可要和朕一同观赏?”


“既然皇兄开口,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。”允礼抬眼看向那名君王,他依旧是高高在上,充满威仪。他忽然觉得他已经看不清胤禛面上的表情,不,他可能从来没有看明白这位多疑的帝王。刚才的那番试探,到底有几分真心,有几分假意,不是身在局中被人陷害,又怎会明白帝王的薄情。走错一步,便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。


那次秉烛夜谈,胤禛和他互通了心意。允礼能理解他的苦衷,身为帝王,他不仅还是天下之主,还是天下臣民的表率。皇帝这个位置,实在是有太多的限制,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已。可能这些因素,导致胤禛无法完全信任别人,明明想被爱,却无法给予旁人全部真心,一如当年的甄嬛。


允礼眸子里的星光,一寸寸的暗淡下来。他心想,四哥,我呢?在你心里,甄嬛是纯元皇后的替身,那我是什么?是召之即来的果亲王,还是只能谈诗论画的爱新觉罗·允礼?你对我的信任,或许只在一瞬间吧,也仅仅是一瞬间。


也罢,也罢。


本就不应该期望什么,原来都是我痴心妄想,也怨不得你。


以前那些谈笑晏晏、载笑载言的时光,终是变成狰狞伤疤,在经年之后,仍然冒着模糊的青烟。再也回不去了,四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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